张恩铭
（华中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北武汉  43000）
摘 要：奈达的功能对等主义作为翻译理论研究领域最广为人知的理论之一被广泛应用在各种各样的翻译场景下。同时，作为一种新兴的本地化策略，译创也受到越来越多从业者的重视。本文结合了这两种翻译策略，对游戏《异度神剑2》的中文翻译译文进行了分析，发现译者采用了音译、意译、译创等多种手法力求达到词汇意义上的功能对等。
关键词：功能对等；专有名词；翻译理论
一、奈达的功能对等主义
1.功能对等主义简介
美国翻译家尤金·奈达所提出的“功能对等主义”是现代翻译研究领域最深入人心的翻译理论之一。一般来说，奈达在翻译《圣经》时提出的“动态对等”理论被认为是是功能对等主义的前身，一经提出便受到广泛的讨论。这一理论融合了当时结构主义和社会语言学、交际学、符号学和信息学等多种理论，为翻译实践提供了全新的思路。随后，奈达又进一步在《翻译的科学理论》一书中提出并区分了“形式对等”和“动态对等”两个概念。其中，形式对等要求译文忠实地再现原文的形式，力求从文字形式上传达原文的内容[1]；而“动态对等”则要求译文要与原文具有相同的超语言交际效果，尽量在译文接受者及其本族文化语境相关的行为模式之间建立联系[2]。
例如，对于名词“Anarchism”，存在两种汉语翻译：“安娜其主义”和“无政府主义”。不难看出，第一种是对该名词的直接音译，而该词内汉字的组合本身并不表意。当读者在读到这一翻译时，并不能直接理解到该词所表示的意思。然而分析原词，该词的构成为表示“优越、首领”的词根arch，加以表示“否定”、“不存在”的词缀an-，以及表示思想流派的词缀-ism即“没有首领的主义”。因此，原文的读者可以很快理解该词所指的意思。相比之下，第二个翻译也能很快地让读者理解到相同的意思。在这一层意义上，第二种翻译就达到了功能对等主义的要求。
然而，形式对等和功能对等并不冲突。奈达认为，文字的形式实际上也是原文中所包含的信息的一种。因此，文字的形式同样也应遵守“动态对等”的原则。他指出，动态对等的翻译“不仅要做到信息内容的对等，还要尽可能地要求形式对等。[3]”因此，奈达并不倡导对原文进行大面积地修改，甚至是改变原文本身的表达方式，而是追求在表意和形式上都与原文形成对等关系。
总的来说，“阅读译文的读者与信息的关系应与原文的读者和信息的关系保持一致[1]”是功能对等主义的核心思想。
但需要注意的是，功能对等主义所倡导的“对等”并不意味着译文和原文的表达效果需要完全地做到一致。实际上，在跨文化交际中，由于不同文化之间的历史、自然及社会环境等诸多因素构成的文化语境存在差异，追求表达效果的完全一致往往是很难实现的。即使能够做到，也是一件十分费时费力的工作。因此，该理论所提倡的“对等”在更大程度上是一种表达效果的近似，即译文需要在目标文化中取得和原文在原文化中所具有的表达效果相似的表达效果，而不是完全一致的效果。
2.功能对等主义和功能翻译理论
功能翻译理论是与功能对等主义十分相似的一种翻译理论，其首次提出于维米尔和赖斯合著的《通用翻译理论基础》一书。目的论首先关注的是译文的目的，而译者需要根据译文的目的去采用相应的翻译策略[4]。
功能翻译理论和功能对等主义有诸多相似之处。这两种理论都十分关注原文所起到的表达效果，即“功能”。这两者都要求译文所追求的首要目标是达到和原文“功能”上的一致，而并非文字或者行文上的一致。而这种在功能上的一致性更多就表现于读者对于译文的反应上。
然而，尽管两者存在相似之处，但也有诸多不同。例如，两种翻译理论各有不同的侧重点：如上文中所讨论的，功能对等理论更加强调译文和原文的“对等”；与之相对，功能翻译理论则不再约束于原文和译文的对等，而是更加侧重译文的翻译功能。因此，相比功能对等主义，功能翻译理论给予了译者更大的自由。虽然功能对等主义也主张在必要的情况下译者可以适当地改变原文的形式以追求功能上的对等，但奈达本人从来不主张原文能够被“改写”，相比之下，功能翻译理论中译者不再是文字转化的工具，而是文化交流中重要的使者。原文不再享有神圣的地位，在必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改写原文[4]。
因此，不难看出，两种翻译理论虽然十分相似，但是在对待原文的策略上却存在差异。而随着翻译理论的不断发展，将功能翻译理论的核心进一步演绎而产生的新翻译策略：译创，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二、译创与虚构作品翻译
译创是近年来逐渐兴起的一种外来文化产品本地化的策略。与传统翻译不同，为了使语言材料充分融入目标语言文化环境，译创策略会利用目标语言对原文进行改造、再创作[5]。作为一种更具创造性的活动，译创所得出的文本往往和直接翻译大相径庭。但就实际效果来看，虽然背离了原有表达方式，译创往往却能够更好地传达原文中的信息。这是因为译创摆脱了原文的桎梏，转而“取其精神”，将原文的表达效果移花接木到目标语言环境之中，以期让读者更好地理解。
例如，对于日本谚语“猿も木から落ちる”，有如下两种汉语翻译：
1.猴子也有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
2.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以上两种翻译中，第一种是直接根据原文进行的字面翻译，其可以被看作是某种程度上的形式对等。然而，对于阅读译文的读者来说，他们往往只能看出字面意思，而不能立刻理解到原文所真正想要传达的意思。第二种翻译则是将该谚语重新替换为了中文语境中表达效果对等的谚语。这一翻译虽然改变了表达方式，但对于读者来说表达效果却是等同的。这第二种翻译，就可以看作是译创的一种实践。而采用译创这一方式的翻译实践也暗合了功能翻译主义对于“功能”的要求：只有当原文和译文的读者在读到这一段文字时，都能意识到其所蕴含的寓意是“人难免犯错误”，译文和原文的功能才做到了一致。
译创在现代本地化行业中最早的实践被认为来自80年代的游戏翻译。早期的游戏制作人员发现，仅仅翻译语言(书面与口头) 不足以满足绝大多数目标用户的需求，为了使不同文化中的用户玩得更过瘾，与其文化更相关，制作人员调整图像，修改故事情节，以与用户的文化和预期相适应[5]。
译创主要运用于广告与营销领域，并且人们在研究该策略时往往是以一整个句子作为最小的实践单位进行分析。但实际上，许多虚构作品中都存在着大量的专有名词，而这些专有名词的表达效果往往不仅限于单纯的字面意思。假若对这些专有名词进行直译，就会使这些名词中含有的超语言交际效果在翻译过程中丢失（Lost in translation）；若采用加注等手段进行补充，则也有两点不妥：一是过于冗长，容易让译文失去原文的韵味，二是对于某些特殊媒介（如电影、电子游戏等）来说，对译文添加注释在很多时候并不可行。相比之下，此时采用译创将原词汇结合其深层含义进行再演绎，形成一个能在目标语言环境中被完整理解的新词，也不失为一种值得参考的翻译策略。
三、《异度神剑2》及其专有名词的分析
《异度神剑2》是由日本Monolith Soft公司开发，任天堂公司发行的一款角色扮演游戏。游戏讲述了主角雷克斯（レックス）在虚构世界“幽界”（アルス）中的冒险故事。
在该游戏的世界之中，除了虚构的人名、地名之外，开发者还加入了大量虚构的动物、植物、机械、科学技术、艺术品等等元素。这些专有名词除了丰富世界观构架之外，也在整个游戏体验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因此，将这些专有名词准确地翻译成目标语言就成为了游戏本地化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然而，正如上文所述，简单地将这些专有名词直接进行音译，往往并不能达到相同的表达效果。因此，我们也需要考虑到这些单独的名词所拥有的表达功能。
按照名词种类的不同，《异度神剑2》中的专有名词可大致分为人名与地名、生物名词、人造物品名词三种。而其采用的翻译策略，也有音译、归化法、译创等等。接下来，笔者就将按照名词的不同种类分别举例分析其采用的翻译策略。
四、专有名词翻译的案例分析
1.人名、地名翻译
人名和地名是虚构作品中最常见的专有名词类型。一般来说，大部分的人名和地名并没有深层含义，因而都可采用直译法。
例1
原文：レックス
译文：雷克斯
本例中，因人名并没有深层含义，译文是由原文发音直译而来。
但在某些情况下，虚构作品中的地名和人名会取材于神话故事、历史人物等源于现实生活中的词语。这些词语往往已经存在一个被广泛接受的译名。此时译者就应采用该常见译名，保证原文和译文的信息传达效果保持一致
例2
原文：アーケディア
译文：阿卡狄亚
本例中，“アーケディア”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宗教国家，在该国国内还有着作为整个世界信仰中心的教廷。同时，在两国开战时，“アーケディア”也会作为中立国进行调停。可以猜测，此名称应当是源自希腊的Αρκαδίας地区，常被译作“阿卡迪亚”或“阿卡狄亚”。该地在最初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中作为一个常见意象，用来指代无人涉足、未被污染的世外桃源。这一意象一直沿用至今，在许多作品中都有出现。故本例中，为了保持原文译文的信息传达一致性，应将アーケディア译作“阿卡迪亚”或“阿卡狄亚”，而不是“阿克迪亚”等其它译名。
例3
原文：ヴァンダム
译文：凡达姆
本例同样为人名。该人名虽然并没有约定俗成的固定译法，但在系列的前作中也出现了拥有相同名字的角色。可以认为这是制作者有意为之。因此，在翻译时也要确认是否和前作中的翻译保持一致，而不能随意地音译为“范达姆”等其它译名，让这一表达功能保持一致。
例4
原文：インヴィディア
译文：英维迪亚
本例为地名，同样采用音译策略进行翻译。在音译对应字的选择上，译者同样有更加深层的考虑。英维迪亚内拥有大片的樱花林，花朵是该国的特色之一。因此，译者在翻译时便选择了在汉字中同样表示“花朵”，且发音一致的“英”，用于暗示该国特点。
2.生物名词的翻译
在虚构作品中，为了构建起一个完整的世界体系，大量的生物是不可或缺的。在翻译这些虚构的生物名之时，则应按照该生物在作品中的描述，多方面参考进行翻译或译创。
在《异度神剑2》中，生物名词一般由形容词和现实世界中存在的生物名词组合而成，但其中也不乏自创名词。对于构词方式不同的生物名词，我们也应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进行翻译。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中文和日文常见的生物名在构成上存在差别。中文往往喜欢在生物名的最后加上一个表征种类的名词，例如：银莲花、松树、沙丁鱼。而日文的生物名词中则很少出现这种种类词，例如：アネモネ、松（まつ）、鰯（いわし）。在翻译虚构生物名词时也需要注意到这一类表达差异。在日文翻译为中文时加入种类词，例如某某鱼、某某树；而在中文翻译成日文时也要注意删去种类词，不能译为“～の魚”、“～の木”。
例5
原文：ハリッポン
译文：独刺鱼
本例中的名词为自创生物名词。原文可拆分为“ハリ”和“（い）っぽん”，即“一根刺”，此外，从游戏中又可以了解到这是一种鱼类。因此，原文可以扩充为“特征是有一根刺的鱼”。按照中文“名称+种类名”的生物名词构成结构，可以将该词翻译为“独刺鱼”。
例6
原文：ターキン
译文：火鸡人
本例为虚构的种族名。显然，原文是由日文中“ターキー”，即火鸡一词变形而来。在游戏中，该词描述的是一类通体覆盖棕色羽毛，长有翅膀和喙，同时头上还有鲜艳羽毛的类人生物，其外观和现实世界中存在的火鸡类似。在翻译时，若采用音译“塔金人”，会显得不知所云。相比之下，“火鸡人”这一译名则能让玩家在看到这一名字之时就对该种族的外观产生基础印象，同时也增加了易读性。
3.特殊情况
除了表意功能之外，某些名词可能会带有押韵、谐音等特殊情况。从功能对等主义的角度出发，若按照字面意思翻译无法将这种特殊含义带入目标语境，就需要采用译创等手法进行再创作。
例7
原文：めろめろめろん
译文：甜蜜蜜瓜
例8
原文：ウツクシツクシ
译文：美丽笔头菜
两个例文中，原文都利用了形容词和名词的谐音进行了文字游戏。其中，例（5）的译文就在一定程度上采用了译创策略。めろめろ原指非常爱恋某人、神魂颠倒的样子，按照直译则应翻译为“爱恋蜜瓜”。然而中文翻译却抛弃了字面意思，而取蜜瓜的“蜜”字，选用“甜蜜”一词，一定程度上再现了原文的文字游戏，达到了应有的表达效果。然而，对于同样采用了谐音文字游戏的例（6），译文却仅按照字面意思译出。在笔者看来，此处也应采用适当的译创手法，采用如“笔直笔头菜”、“鼻头笔头菜”等同样具有谐音效果的译名。 
五、小结
无论是奈达的功能对等理论，还是维米尔和赖斯提出的功能翻译理论，乃至其派生出的“译创”翻译方法，其核心都是要求译文要具有和原文相似的表达效果，让读者得到和原文读者类似的体验。因此，这些理论不仅对译者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更进一步要求译者在完善译文上做出不懈努力。
如本文中的例子所述，在翻译虚构作品中的专有名词时，不能因为在目标语言中不存在对位的词语而就简单地进行音译。为了达到功能对等主义的要求，译者需要将该词在作品中的描述、作用以及其本身可能蕴含的附加含义等多个方面综合考虑，再结合目标语言的表达习惯和一般构词规则，最终得出一个既能融入目标语言环境，又能完整传达原文意味和意趣的新名词。

参考文献：
[1]E.Nida.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ng.Leiden:E J Brill,1964.159页
[2]张美芳、钱宏.翻译研究领域的“功能”概念.中国翻译，2007年7月.10-17页
[3]郭建中.当代美国翻译理论.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66页
[4]杨浩浩.奈达理论与功能翻译理论学派之比较.海外英语，2013年.147-148页
[5]黄德先、殷艳.译创：一种普遍的实践.上海翻译，2013年.29-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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