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与阿尔泰之辨

卓娅·巴合提（新疆大学人文学院  新疆乌鲁木齐  830046）

摘 要：阿尔泰山脉因其丰富的矿产资源，自古以来便以“金山”之名出现在历史时期的文献之中；得名于阿尔泰山脉的中国新疆阿勒泰地区，虽与“阿尔泰”仅有一字之差，但在日常生活以及学术性较强的论文、专著中早已出现了混用的现象。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无论从历史沿革还是行政建置中，“阿勒泰”与“阿尔泰”的区别实际上不只是一字之差，而是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代表了不同的行政建置与不同的学科领域的专有术语。

关键词：阿勒泰；阿尔泰；范畴；辨析

中国新疆阿勒泰地区地处新疆北部，是我国边陲重镇，北部分别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联邦、蒙古国等国交界，南部则与塔城地区、昌吉回族自治州等地州相邻。阿勒泰地区得名于阿尔泰山脉，“阿勒泰”实为“阿尔泰”一词的汉语音译变体，作为汉语音译的两个专业术语，如今却因一字之差，在日常生活与学术性较强的论文、专著中产生了混用的现象。“阿勒泰”与“阿尔泰”二者之间虽存在相同之处，但不论在地理位置还是行政建置方面仍然存在着不小的差异。接下来文章将就历史沿革及行政建置两个方面，对“阿勒泰”和“阿尔泰”两个术语的使用范畴进行辨析。

一、历史时期关于阿尔泰山脉的记载

历史时期在汉文史料中，关于阿尔泰山脉最早的记述来自《后汉书·耿弇传》，“将精骑八百，出居延塞，直奔北单于庭，于金微山斩阏氏，名王已下五千余级，单于与数骑脱亡，尽获其匈奴珍宝财富，去塞五千余里尔还。”^[1]这段史料记述了，耿夔率领的汉朝军队于公元91年，在“金微山”也就是今阿尔泰山脉大败匈奴军队的片段，这里的“金微山”便是“阿尔泰山脉”。

而在清乾隆二十六年成书的《钦定皇舆西域图志》的《告祭阿勒坦鄂拉文》中亦有关于“阿尔泰山脉”的记述。所谓阿勒坦鄂拉，“旧音阿尔泰，为古金山，在库尔图达西北三百里，哈柳图郭勒发源西南麓。乾隆二十年，大兵讨准噶尔，道出阿勒坦鄂拉，遣官祭告。”^[2]官主山川祭祀本是清政府官方主持在新疆地区举行的山川祭祀仪式，因此《告祭阿勒坦鄂拉文》一文在“遣官祭告”的同时，也选择性的梳理了前清时期历代史书中阿尔泰山脉的称谓。譬如：“《魏书·蠕蠕传》那盖出自金山。”、“《隋书·突厥传》姓阿史那氏。后魏太武灭沮渠氏，阿史那以五百家奔茹茹。世居金山，工于铁作。”“《唐书·突厥传》车鼻，亦阿史那族，而突利部人也。颉利败，薛延陀称可汗，乃往归焉。延陀将杀之，乃遁去。窜金山之北，自称乙注车鼻可汗。”^[2]由此可见，阿尔泰山脉在汉文史料中一直以“金山”之名出现，且历时长久。

与中原地区丰富且成系统的传世文献相比，北方草原地区虽然几经游牧氏族部落政权更替，但是其中最早留下了传世文献的政权也已经到了突厥汗国时期。这些传世文献用古代突厥文撰写而成，以碑铭、写本为主。通过查阅《暾欲谷碑》、《阙特勤碑》、《毗伽可汗碑》等9篇主要突厥文碑铭，^[3]发现了“altun yïš”一词，耿世民先生将其译为“阿尔泰山林”，其中“altun”意为黄金、金之意，“yïš”意为树林、山林。“altun yïš”即“阿尔泰山林”，而“阿尔泰山林”一词则在这9篇碑铭中一共出现了9次。有趣的是，“阿尔泰山林”一词出现9次的同时，“额尔齐斯河”一词与其一同出现了4次。或许是固定搭配、或许是语言习惯，但从中不难发现，“阿尔泰山林”在突厥汗国历史上所占据的重要地位。比起阿尔泰山脉蕴藏黄金的物质价值，古代突厥碑铭中所出现的“阿尔泰山林”一词，或许更多的体现了突厥汗国上层对于名山大川的一种信仰和寄托。

通过对汉文文献、以及古代突厥文碑铭的甄别后可以看出，阿尔泰山脉“金山”之名由来已久，其重要性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盛产黄金的山脉，作为一道天然屏障矗立于哈萨克丘陵与蒙古高原之间的阿尔泰山脉，生态环境独立于外、自成一体，自古水草丰茂，这无疑为北方游牧氏族部落建立政权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

二、辨析“阿勒泰”

与阿尔泰山脉悠久的历史沿革相比，“阿勒泰”一词的出现则到了1954年，“1954年2月1日，省人民政府第118次行政会议决定，阿山专区改称为‘阿勒泰专区’，承化县改称为‘阿勒泰县’”。^[4]由此便可对“阿勒泰”一词的使用范畴进行限定。

“阿勒泰”一词仅限于行政建置中使用，有且仅有两种表达形式，一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下辖地区（阿勒泰地区），二是阿勒泰地区下辖县级市（阿勒泰市）。现在所说的“阿勒泰地区”，虽然历史上也曾被称作“阿尔泰地方”，却并未延续很长时间，仅限于民国三年至民国八年这段时间内。“民国初年，阿勒泰地区建置沿袭清末旧制，为办事掌管辖区，民国三年（1914年）8月，改为阿尔泰地方，仍属中央政府管辖。至民国八年（1919）6月，裁撤阿尔泰地方，将其划入新疆省，改置阿山道。”^[4]故，“阿尔泰地方”一词作为行政建置用来表述现今的新疆阿勒泰地区时具有一定的时间限制，是特定的历史背景下的产物，既不能否认这一史实的存在，也不能因此将“阿勒泰”与“阿尔泰”一概而论。

三、辨析“阿尔泰”

反观“阿尔泰”一词，应特指依托阿尔泰山脉这一自然载体进行定义的术语。

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中，含“阿尔泰”一词的术语包括，“阿尔泰语系”、“阿尔泰学”、“阿尔泰人”以及“阿尔泰语”。所谓阿尔泰语系，是指在语言学中按照语言系属分类法，划分的语群；其中包含了突厥、蒙古、通古斯三个语族。而阿尔泰学，则是指以操阿尔泰语系语言的民族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一门综合性学科。与此同时，此前提到的“阿尔泰人”，实际上是指分布在俄罗斯阿尔泰边疆区和阿尔泰共和国，操“阿尔泰语”的民族。如此一来“阿尔泰语”的使用范畴便很明了，“阿尔泰语”属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吉尔吉斯—克普恰克语支，正是俄罗斯联邦阿尔泰自治共和国的官方语言。

在行政建置中“阿尔泰”一词出现在以下国家和地区中，即“阿尔泰共和国”、“阿尔泰边疆区”和“戈壁阿尔泰省”。阿尔泰共和国，首府戈尔诺阿尔泰斯克，位于西伯利亚联邦管区，是俄罗斯联邦主体之一的自治共和国。阿尔泰边疆区，首府巴尔瑙尔，是西伯利亚联邦管区下辖俄罗斯联邦西西伯利亚一级行政区。以上两个行政建置都在俄罗斯境内，而“戈壁阿尔泰省”则是蒙古国西部的一个省份，而它的省会正是阿尔泰市。

综上所述，“阿勒泰”一词指且仅指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下辖地区和阿勒泰地区下辖县级市两处行政建置；而“阿尔泰”一词则出现在阿尔泰山脉北麓范围内国家和地区的行政建置以及依托阿尔泰语系而产生的人文社会科学的学术术语之中。这里使用了阿尔泰山脉北麓一词进行了限定，这或许更直观的表达了“阿勒泰”与“阿尔泰”二者之间的区别。通过以上的辨析不难发现，“阿勒泰”与“阿尔泰”二者的使用范畴，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涵盖了包括阿尔泰山脉南北麓的大部分国家和地区，这或许也是二者经常性混用的原因之一。所谓失之毫厘，缪之千里，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行政建置中，“阿勒泰”与“阿尔泰”的区别不再只是一字之差，而是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代表了不同的行政建置与不同的学科领域的专有术语。

参考文献：

[1]陈世明、吴福环.二十四史两汉时期西域史料校注.乌鲁木齐：新疆大学出版社，2003.497.

[2]钟兴麒、王豪、韩慧.西域图志校注.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328.

[3]本文参考的9篇古代突厥文碑铭分别是，《暾欲谷碑》、《阙特勤碑》、《毗伽可汗碑》、《阙利啜碑》、《翁金碑》、《磨延啜碑》、《铁尔痕碑》、《铁兹碑》、《苏吉碑》。

[4]阿勒泰地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阿勒泰地区志.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29.

作者简介：

卓娅·巴合提，新疆大学人文学院考古学及博物馆学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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