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思维表征之日本茶道

张璟（西安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  陕西西安  710065）

摘 要：日本茶道无论是从物质根源角度讲，还是从其精神内核角度讲，都来源于中国。然而从中日茶道的发展轨迹上看，两者可以说是走出了完全不同的自我风格。日本茶道与禅宗有着高度的文化学内在关联。被视为日本传统文化之代表，东方文明之奇葩的茶道，可以说是日本优秀传统文化的集中体现。所谓“禅茶一味”，茶道是禅宗思想在世俗生活中的表现形式，本文将从茶道建筑、装饰、用具、礼仪等方面来探讨茶道中蕴含的禅宗思维。

关键词：禅宗思维；茶道；和敬清寂；无常观；无一物中无尽藏     

一、中国茶文化的东渡及日本茶道形成之源流

茶道可以说是日本传统文化的精粹，经历长期的发展与变迁，时至今日它已经发展成为集宗教性、礼仪性、社交性、艺术性于一体的综合性文化体系。日本最早茶种的传入是奈良时期遣唐使中的高僧最澄，他把茶种带回了日本，并开始栽培。在日本，这一时期茶是仅可以被皇族、贵族和僧侣享用的奢侈品，并未能广泛普及到民间。由于这一时期“以茶悟禅”的中国禅宗茶道已经形成，所以以最澄、空海为代表的日本僧侣带回来的不仅是茶种以及栽培技术，也使日本的饮茶风俗带有宗教茶宴的色彩。随着9世纪末日本遣唐使制度的废止，饮茶之风也就逐渐衰微以至消亡。直至12世纪日本的镰仓时代，这时还是有大批日本僧侣来中国参禅悟道，日本临济宗鼻祖荣西在中国潜心修习佛法五年，他不仅将天台章疏等佛经30余部带回了日本，还把先进的种茶，饮茶技艺带回了东瀛。值得注意的是，禅宗产生于唐中期，兴起于唐末五代，盛行于宋代。也就是说在这一时期，中国化了的佛教----禅宗，得以发展成熟，一时间蔚然成风。饮茶成为了中国僧侣每天的必须，宋代著名禅师圆悟克勤曾手书“茶禅一味”四字赠予参学日本弟子荣西，自此日本茶道便有了“禅茶一味”的说法。该墨迹之后辗转由一休宗纯传给了弟子村田珠光，成为禅门重宝。

村田珠光开创的“草庵茶”是后世茶道的起点，他还将平民奈良流"草庵茶"与贵族"书院茶"的结合，完成了由茶文化升华至茶道的最为重要的一步。茶的民间化、茶与禅的结合、贵族茶与民间茶的结合，是茶道形成的三大关键性工作，通过村田珠光的一生实践，机缘巧合的得以完成，这可以说是茶道的幸运。其后，茶道集大成者千利休更是将“禅茶”理念发扬光大，并对茶道的形式进行大胆革新，自此禅宗思想这一精神内核被深深嵌入到了茶道艺术之中。“枯淡闲寂”是利休茶道的至高境界，至朴无华，拒绝任何外在形式上的奢靡，而注重向内在的，精神的领域发展。

二、日本茶道的精神内涵

“禅”是日本茶道的核心思想。作为佛教中的一个重要派别，禅宗所主张的精神内核是“空”，即清凉寂静、烦恼不现、众苦永寂；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生不灭，远离生灭、常断、俱不俱等中道体性意义。而这种“空”的境界，则是需要摒除一切世俗情感，冲破烦恼的捆绑而终得精神上的解脱。禅宗主张“本来无一物”，也就是专注于向内的发展，从心灵出发追求返璞归真的最真实与自然的状态，通过净悟得以顿悟禅机，修得正果，以到达精神世界的解脱。禅宗的修为方式处处体现着博大精深，无相无形的东方智慧。

而日本茶道的思想概括起来就是“和敬清寂”四规，这四规都融合在严谨有序的程式之中。“和”既和睦、和谐；“敬”是指尊敬、谦恭、敬爱；“清”的意思是清洁、清静；“寂”则是指冷峻、恬淡、闲寂。这是一种朴素、简洁、虚实相合的精神境界，由此来看，日本的茶道已经脱离了饮茶本身的局限，而是将其上升到了一个陶冶性情、参禅悟道的精神层面。

三、日本茶道美学中禅宗的表征

禅宗所要求的内在修为，对日本茶道的美学追求影响至深。日语中有“侘び”（wabi）一词，在茶道的世界中是指一种宁静、安定的生活状态，代表一种独特的审美意趣，汉语可以翻译为“闲寂”。而“闲寂”则是一种主观色彩十分强烈的审美理念，它否定世俗普遍意义的美，主张修行主体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生活中美，而并非遵循拘泥于大众固有的审美取向。“闲寂”否定奢华，追求朴素、孤寂，认为生活杂器之中处处蕴藏着无限的美感。这样的审美意趣对日本人来说，已经幻化成了暗含深刻伦理和宗教意味的生活态度和审美标准。

1.“残缺”的美

自村田珠光之后，日本茶道的审美情趣逐渐向简朴枯寂方向发展，华丽庄严的唐式茶具越发与之不相适应，在此情形下，茶会中所用茶器越来越本土化，越来越多地在日常器具中去发现平凡素朴的美。曾经作为朝鲜农民吃饭饭碗的“高丽碗”，不过是一种“粗陋”的器具，其全体挂釉，质地不均匀，夹杂有斑点和裂痕，但在武野绍鸥和千利休等人的品鉴和推广下，其独特的美感与日本茶道“枯寂”“恬淡”的审美意趣相得益彰，被提升到了艺术的层次，成为茶会的主角。

另外，将残破带有瑕疵，外形扭曲的茶具奉为经典，绝对是禅宗日本化的证明，在日本“歪形”茶具被认为更加接近自然的本真面目，具有超凡脱俗的美。而对“歪形”茶具的喜爱后来也发展成为日本茶道美学体系中的重要分支。如果对禅宗“无念”这一概念有所了解，那么日本茶道对“歪形”的推崇也就不难解释了。“无念”既“无心”，对外界万物否定的同时又孕育着无数肯定的可能，正所谓“无一物中无尽藏”，否定了“完美”接受了“不完美”；否定了“对称”接受了“不对称”，正因为茶道有着禅学背景，才使其美学与众不同，别具一格。

2.小既是大，一既是多

日式标准茶室面积只有四个半榻榻米大小，都是用极朴素的材料“土”“木”“竹”“砂”等修建且不加任何修饰，造型以农家茅屋为蓝本，给人极度清贫的印象。而其实从建材的挑选到细节的构思，都是颇费了一番匠心在里面的。茶室其实是前面所提到“闲寂”审美观在建筑领域的充分体现。茶室是人们会友饮茶禅悟的所在，在狭小且极简的空间更会使人脱离外物的干扰，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是禅宗“无常观”的体现。佛教认为世间万物聚聚散散，泯泯灭灭，变化无常，人的身体本身也是可以当作是荒野中的一间小屋，这用茅草、木头、泥土搭就的茶室也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随时又会回归到大自然的轮回中去，虽然坐在这样的狭小空间里，却又如同置身于茫茫天地间，风云流变，不生不灭。

“禅”的修行无处不在，吃饭、睡觉、走路等任何一种形式都可以成为禅悟的门径。茶道是一种特殊的参禅形式，“禅”与“茶”的契合之处，就在于对事物的纯化，“禅”通过对终极实在的把握来完成，而“茶”则通过饮茶这样一种生活艺术来实现这种纯化，也就是通常我们所说的“禅茶一味”。

参考文献：

[1]张末节.禅宗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2]铃木大拙.禅与日本文化.[M]北京：三联出版，1989

[3]千宗室.茶道文化的特点及其在日本的发展[J].日本学，1995（5）：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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